关于长大(二)——如果在黄昏时醒来

看理想-普鲁斯特问卷

——看理想·《问题出现就来告诉我》

“坐了几个黄昏,我似乎有点明白了。有种消沉的力量,一种广大的消沉,在黄昏时来。在那个时刻,事物的意义在飘散。在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天空中,什么都显得无关紧要。你先是有点慌,然后释然,然后你就不存在了。那种感受,没有亲身体验,实在难于形容。如果你在山野中,在暮色四合时凝望过一棵树,足够长久地凝望一棵树,直到你和它一并消融在黑暗中,成为夜的部分一一这种体验,经过多次,你就会无可挽回地成为一个古怪的人。对什么都心不在焉,游离于现实之外。本地有个说法,叫心野掉了。心野掉了就念不进书,就没心思干活,就只适合日复一日地坐在野地里发呆,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消融。你就很难再回到真实的人世间,捡起上进心,努力去做一个世俗的成功者了。因为你已经知道了,在山野中,在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刻,一切都无关紧要。知道了就没法再不知道。”

——《夜晚的潜水艇》

“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,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,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,像在电影里……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,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,有点湿乎乎的,奇怪的气息。擦身而过的时候,才知道你在哭。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。”

——《恋爱的犀牛》



这一年全家人都过得有些压抑,我自己也有一种类似于“病耻感”的心理。当然这一切的根源也是自己,把责任、未来、当下一股脑全部抛弃,这样的放纵确实带来一份短暂的快乐,但也留下了无尽的空洞和麻木。人好像真的是需要较较劲的。


01 表达与理解

很久不太写大段大段的文字给人看。一是怕误解,就如图片中“睡前和醒来都挺想死的”,我很能懂那个状态,但不是真的要去死,而换一个字又体现不出那样的消沉;其次是怕一些关心和寒暄,需要向他们补齐太多前情提要,也要补全他们的;再就是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这些表达;最后是因为有一种无力感,同样的状态也出现在去年:

这些表达,是为了得到一些理解也好,为自己开脱也罢。背后的原因对我自己来说重要吗?表达了就会对相应的事情释怀吗?心里就快乐了吗?取悦于人了吗?

我自负地认为,这些表达只对我自己重要,可每每表达出来还是希望被人看到,对我重要的不重要的人,希望他们都能看到。

我好像太期待能够被人看到,被人理解了。可我对他们重要吗?他们的理解对我重要吗?看到了理解了就意味着重要了吗?如果这些不重要,那什么对我重要呢?什么对他们来说重要呢?觉得重要这件事本身就这么重要吗?(2020.12.09)


现在就是一种无力的状态,这些表达已经在心里揣摩了无数次,我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,表达出来是为了达到一个什么目的或者得到一个什么结果,我有点弄不清了。也许是上面所说的理解、开脱、释怀、快乐、取悦于人,这些加在一起才是我表达的目的,也许不是。

今年当然还是有断断续续的部分表达,也只对部分人,可这些表达给人带去的结果似乎都不太好。今年多数微博动态都被朋友X评论“网抑云”,我才明白今年我的情绪也有些问题,不表达是对的。


02 这世界在打圈

这一年快到头了,感觉回到了与去年相同的状态,无力且无奈;重逢了也告别了一些人,兜兜转转似乎再继续着旧的故事,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。

看了一些东西,也试图在其他地方找到一些自己能够坚持的东西,甚至再说一些后悔当初的话。

倒也不全是懊恼,因为苦苦寻找的这些苦果的因也都只是自己,便不知该如何懊恼。朋友说“接受自己,与自己和解”,相似的话我说给另外的朋友,“喘口气吧”。自洽?所谓的“和解”、“接受”应该就是“自洽”这个状态吧,可又好像好难达到那个状态,自洽如何不变成自我放弃,较劲如何不成为钻牛角尖,我不太能够明白该如何调整或者修正。


之前一篇文字的题目用了一长串的定语,“焦虑的还没准备好的即将草草结束的”,我现在想不出啥词语来描述现在的状态,而这一年记录在各处的文字透露出的又是那样的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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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觉得前段时间填的普鲁斯特问卷里的那个问题回答的挺正确的——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?“之前的痛苦”。从七月份断断续续记录的文字,还有现在记忆里那段时间郁闷的心情,现在好像没有太多感触,许是空洞,许是敏感,更也许是那些事根本就不打紧。


然后就看了一些书、话剧以及一些人的故事,《鸡兔同笼》里爱女儿的爸爸,《恋爱的犀牛》里偏执的马路和明明,《相约星期二》里告诉作者要找到自己心中标准的莫里教授,《候场》里不断发问的李诞,写下“挺住”的杨笠,闲到在考虑是否要考研的X,写下反卷指南的《及格家宣言》,《津巴多口述史》里情境的力量,包括《夜晚的潜水艇》那段“我当然可以想象出一个世界,那里边的爸妈并不为我担忧,我依然能每夜开着潜艇,而他们毫无察觉地睡在隔壁,陪我海底漫游。但那晚他们憔悴地面容和疲惫地声音已经刻进我脑中,我做不到那样的自欺欺人”。然后把它们记录下来,写自己的感受,自以为获得了一些力量,或是寻求到了一些安慰,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壳里,走不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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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这不是把自己宠坏了嘛”,“其实早熟的人都晚熟,骄傲的人又很急性,这两样我都占了”。

这两句话分别来自《士兵突击》里离开老A的拓永刚和七连长高城。

我觉得也是我自己的写照,大概这是人的一些共性。当我们经历一些事,读到这些文字,从中得到一丝丝感悟,看着自己是如何从自卑慢慢建立一些自信,再从自信发展到自负,最后从自负又回到自卑,绕了一圈好像没有格外的收获除了这些文字和文字带来的共鸣。


03 关心与放纵

喜欢密码学吗?

不讨厌

如果任何其他条件都不考虑,最想做的岗位是什么?

不清楚,不太有概念

相似的问题,相似的回答不断出现。相似的状况也在相似的人中重现,“焦虑”,“迷茫”。

迷茫这个词其实被我滥用了,记得刚进R老师实验室时同桌的学长问我有无考研打算,我回答迷茫。现在想来当时的迷茫是一种无知的迷茫,对想学的、要学的、能学的甚至正在学的东西没有特别清楚的认知,所以被推着走。现在呢,现在的迷茫更接近于一种无能的迷茫,没有弄清应做、能做和想做之间的关系。


把过分关心当作侵犯,说到底还是极度自负,我真的有在成长吗?好像还是很幼稚,还是多年以前的那种幼稚。(2021.10.08)


这一年,真的被太多人关心和支持着,所以放纵,做一些不顾后果的事情。乐观的人告诉我要平常心,未来可期;悲观的人传递焦虑,告诉我要百倍努力。可我自己好像没有那个心气儿了,内心一副苍老模样。

然后我讲,不辜负他们的期望。我无比明白这是一句再敷衍不过的话了,离开实验室之前与R老师交流,不知道该怎么回就用了这句话。我其实根本辜负不了他们,辜负的只有自己,可我自己好像又无真正美好的理想的期望。我连自己也辜负不了。“没有上进心”,我妈对我的评价是对的。

朋友Z诧异过一两次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“无欲无求/佛系”,我自己也在寻找原因,这一两年来负能量爆棚只顾肆意宣泄,从来没有考虑背后的原因。从这个角度来看,写这些文字其实是帮助自己思考的过程,能把自己再归置归置。想来想去,下意识回答给Z的话,“因为欲不得求不到”,似乎也是自己真实的原因。朋友L之前这个状态时,我写了一段话,“我们都知道怎样做相对来说是好的,对自身有益的,或是取悦于人等积极的,可一旦做不到的时候就对此产生了怀疑”。这段话也是自己的真实写照,好像要的太多也太遥远,好像总是三分钟热度,好像每条岔路口都能够错过,很难不对自己产生一些怀疑。


04 真的能长大吗

我们开始正经考虑或者谈论爱情、婚姻、家庭和扑面而来的日子,开始焦虑,当然也常偷一丝清闲。

我们设计和幻想理想的状态和未来的生活,可真正过下来又好像没有完全达到那样标准,或许有人达到了,而达到了的人之后又是否没了苦苦的挣扎和折磨呢。

我们好像很期待一个句号,好像总在追一个又一个看似能够一劳永逸的目标或所谓的终点,重点初中、高中、大学,国企央企,BAT五百强,车,房……被灌输也自认为再坚持一下下到了那个目标那个终点就好了,一切就都完满了,名、利、理想的状态都会纷至沓来。

可好像这世界没有完全意义上的终点和结局,你任何故事的结尾都会有一个然后,“人生难就难在没有大结局,这事就是一步一步走个不停,每一步都是逗号”。(2021.10.18)

去年年底我说对2020年的最大的收获就是候场里的这句话。现在来看当时对这句话其实只有很浅的感触,只看到了那句话里的“难”和“走个不停”。今年在同样的文字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境界,“逗号”,我们需要一个一个逗号地不停画着,一步接着一步,这是常态,不是绝望。

我们在磨自己舌头下的石头,在表达也在克制,在改变也在妥协,在倾诉也在重复。(2021.10.08)

我们真的长大了吗,真的能长大吗?


05 在黄昏时醒来

将现在的状态比喻陈春成笔下黄昏里的消沉,也许过于消极。但那种状态又特别能唤起我的共鸣,“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消融,就很难再回到真实的人世间,捡起上进心,努力去做一个世俗的成功者了”,确实也经过了“先慌乱,接着释然,最后不存在”的一连串心理。


那么,如果就算是在黄昏醒来,也莫辜负了这消沉。消沉有消沉的力量,有时接近于慵懒,一切事物看起来反而轻快。

朋友X在这个年末有了个好的开头,努力真的是万能药,人真的需要较较劲的,跟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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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ompleted on 2021.12.17

Modified on 2022.01.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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